因我的画中多柳树，就有人说我喜欢杨柳。因为有人说我喜欢杨柳，我也似乎觉得自己真与杨柳有缘。但我问过自己的心，为什么喜欢杨柳？到底与杨柳有什么缘？其答案不可得。

原来这完全是偶然的：昔年我住在白马湖上，看见人们在湖边种柳，我向他们讨了一小株，种在寓屋的角里。因此给这屋取名为“小杨柳屋”，因此常以习见的杨柳为画材，因此就有人说我喜欢杨柳，因此我觉得与杨柳有缘。

假如有人在湖边种荆棘，也许我会给小屋取名“小荆棘屋”，而专画荆棘，成为与荆棘有缘。天下事往往如此。

但假如我存心要和杨柳结缘，就不说上面的话，而可以附会种种理由上去。或者说我爱它是陶渊明宅边所种的；或者还可援引“客舍青青”的诗，“树犹如此”的话，以及“王恭之貌”、“张绪之神”等典故，作为自己爱柳的理由。即使要找三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，也是唾手可得。天下事往往如此。

乡村到处的杨柳都有这般可赞美的姿态。但这两天的春光之下，我所赞美的不仅是西湖边上的杨柳。